那是大軍設伏,殺戮最重的北大營。


或許在謝玉面無表情對他,一柄長槍當胸透入之際時,他還茫然不明。不明白這個他叫作姨父的人,長槍擊槊的力道,怎麼會如此穩妥而不顫抖?


為何亂火是自北大營而起?從前他交付背後的友軍,成了趕盡殺絕的仇敵。這便是他稱之為舅父的人派來的援軍?


少年執槍縱馬,憑的一腔肝膽,方有橫刀向天笑的激昂。

從此信念崩塌。

君王寄國門,生死託同袍,方能在酷烈的戰場銜命來歸。

這是赤焰價值的否定。



起初他思之不明,那是百轉千迴刻骨銘心的疑惑與痛苦。


從烈火焚地中,自刨土爬出時,焦裂的眼角睜也睜不開。

或許其中含覆許多難解之結,是只爭一時風發,明快暢意的林殊所難以通透的。


但他在日復一日的魘裡尋想,在拔毒後的病榻上空洞的望,在十二年一點一滴的拼湊中,那個漸漸轉變為梅長蘇的人,終於有了答案。

「朕絕不能讓林殊,讓你,活著站在朝堂之上,站在朕面前,站在天下人面前。明白嗎?」




他終於想了個明白。

因而他轉身而去,不再回頭答覆那些荒涼的言語。

「朕抱過你,帶你騎過馬,陪你,放過風箏。你,記得嗎?」


儘管有一霎他紅了眼,動了容。


「從此以後,你我不必再見。」他再也不曾寄望此人的溫情脈脈。

從這人口中說出這些話語時,他終於得以確認。

纏困林殊多年的惘然,終於得以獲得救贖。


他無須再惦望血緣之繫,奢望於遭卑微了的親情。

無須,再遙望不會來的援軍。


這個帝王迫他做了一個不得不然的選擇,極其譏誚,卻也是最令他安然奔赴的路途。


這一次,馳援北境的人,是他。

春來梅嶺的花開似雪,枝上點點斑斑的,想必不會再是烙上逆賊之名的心頭血。

七萬英靈在上,小殊帶了援軍,回來了。




這一次,有了蕭景琰,林殊可以做到。


蕭景琰是不一樣的,那是他可以將後背坦然交付的戰友。即便萬箭齊齊對向林殊,也能冷眉成他並肩倚靠的城牆。

歲月荏苒。終於,他們將這種託付站成了一座山。。



梁帝的絕情,予了最適合他的抉擇。

林殊不必站在天下人面前,但林殊終於得以從梅長蘇的夢魘中蛻出。

不懼風催不畏光輝——


這不是放棄,而是選擇。





2015.12.28  飛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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